□ 文/图 祁云枝
九月初,南瓜枯萎后,我在阳台上的蔬菜盆里撒了一把白菜籽。
几天后,拥有两片叶子的小菜苗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,2尺见方的蔬菜盆被小绿叶铺得满满的,一如我心头满满的喜悦。
知道白菜是喜水的,于是,每个傍晚,我会把晾置了一整天的自来水端给它们喝。这可是挺特别的待遇呢——别的植物大概三天喝一次,多肉多浆植物一周才喝一次。
许是要报答我的勤快吧,小白菜们齐刷刷地往高里蹿,一天一个样,你拥我挤,郁郁葱葱。仿佛在喊:我要长高、我要变大。
尺余的蔬菜盆显然太小了,望着瘦瘦高高的白菜,再不忍心间苗也要动手了。当然,被间掉的白菜苗,无一例外的,都躺到了我的盘子里。
浇水——间苗——浇水,是接下来我一直重复的“田间”劳作,直到我的蔬菜盆里,只剩下2棵白菜。哦,该叫2朵花才对的——带蕾丝边的翡翠花瓣,沿中心错落有致地排成几圈,层叠得恰到好处,如同一对“并蒂”开放的绿莲花。我仔细数过,这两朵双胞胎一样的绿“花”,各自拥有25个“花瓣”,这也是今年白菜们拥有叶片的最高纪录。
这一天,是我播种后的第40天。
这刚好吻合我的书本知识,也就是说,我的大白菜刚刚度过了“莲座期”,接下来,白菜会给自己放10天假,休息一下——“蹲苗”。休整过后,“花瓣”渐渐合拢,最终“包心”长成一个厚实的叶球。
那时,我正好读到了李渔的诗:“拨雪挑来塌地菘,味如蜜藕更肥浓”。菘是大白菜古时的叫法,对于李大才子如此的夸张,我是有看法的,白菜们也未必领情——比起蜜藕的人见人爱,白菜的甜和脆,是淡然、若有若无的,恰如人中君子,从容、淡定、坦然。“肥浓”这个词,显然不大适合清清爽爽的白菜。
我想,白菜可能会喜欢“鱼生火,肉生痰,白菜豆腐保平安”这样的大实话吧。或许,它也在意“百菜不如白菜”“白菜是块宝,赛过灵芝草”如此这般名至实归的表扬?
十月下旬,我的“大莲花”还在“蹲苗”,尽管我是祈求过“观花期”长一些的,但到这个时候,白菜们如我所求,能沉得住气,我反倒开始急了——它们怎么还不开始“包心”生长呢?是品种问题还是偷懒?抑或是,当初我太勤快浇水过多了?
唉!这对“并蒂的绿莲花”,这会儿全然不顾及我的担忧,阳光下依然如花朵般舒展。
实在等不及了。一个周日,我从白菜心开始,小心翼翼地把叶片朝中心翻过来,一片包住一片,就像使一朵盛开的花,回到它当初的含苞模样。担心白菜不听话,整个包裹完后,我用一根线绳将它们轻轻系住。当我这样做的时候,心中不免担忧,绑扎下的白菜会不会觉得委屈呢?但很快我发现,白菜肯定理解了我的意思——随着气温骤降,白菜开始抱团生长了,而且越长越结实,叶片紧紧地包裹在一起。慢慢地,那根系着的绳子变得多余了。半个多月后,我那长方形的蔬菜盆里,优雅地站立着的,是两个头大脚小、可爱的圆柱体——嗯,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白菜。
多么善解人意的白菜哦。生活中,若许多事站在对方的立场上,用心体量其心情和难处,用涌泉回报滴水之恩,那么结果肯定皆大欢喜——呵呵,这想法,也是从我的白菜盆里“收割”的。
收割的还不止这些呢。进入冬天了,当我将其中一棵我种的白菜,煎、炒、烹、炸着吃完后,找出一个玻璃盘,盛满三分之一的清水,把白菜根放进去,然后放在家里阳光最好的窗台上。
日日加水,不几日,白菜根部的形成层那儿,开始长出了白色的根牙,两三天后,纤细袅娜的根须,便在水里四面荡漾开来。然后,在白菜帮子的根部,接连长出了许多绿叶,很快,从绿叶中抽出一根绿薹,头顶的小叉上缀满了米粒大的绿色花蕾。
一天早晨,我睡醒后发现,白菜开花了。青翠的绿叶顶着明黄色的小花,闪耀出十字花科植物特有的光芒,春色般流泻在我的房间里。只这一簇娇艳的黄花,轻易地就挡住了季节——窗外的雪片和窗棂上的寒霜,都被挡在另一个世界里,与我无关啦。
白菜的善解人意和竭尽所能的奉献,让我面对任何一种植物,都充满深深地敬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