非遗文化之窗
提起浦江乱弹,不仅浙中浦江老少皆知,而且在周边义乌、诸暨等地,乃至江西的东北、安徽的西南等大街小巷都家喻户晓,到处飘扬着“狂咚隆咚锵”的乱弹曲调。
作为浦江人,我之前不喜欢浦江乱弹,理由简单,听不清唱词。这或许跟我从小听惯了舒缓婉转、细腻柔美的越剧有关,家乡毗邻的诸暨堪称“越剧故乡”之一,自从20世纪新时期传统戏曲重新粉墨登场后,我耳濡目染的就是越剧。
住进县城后,就几乎与越剧隔绝了。忽闻有老戏上演,我赶紧跑去过把瘾,不料竟是浦江乱弹。我痴痴地站立半天,除了锣鼓喧天、唢呐嘹亮,只剩下粗犷豪迈、高亢激越的唱腔,仿佛演员嘶哑着嗓子拼命在吼,唱词却一句也听不清。这让我想起清初郑桂东的诗:“送余乌饭乐宽闲,演戏迎神遍市圜;妙舞清歌人不醉,乡风贪看乱弹班。”史载宋明以来,江浙畅行的应该是南戏,怎么到了浦江,人们偏偏就喜欢看乱弹了呢?
查阅浦江乱弹的起源、发展,我着实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汗颜。浦江乱弹最基本的曲调“三五七”,脱胎于南宋的词牌名,从南宋就已经萌芽发轫了。200多年前,徽班进京才带来现代京剧的完善和新生;100多年前,越剧走进大上海,才有今日江浙越剧独家坐大的局面。与之相比,浦江乱弹无论是起源历史还是艺术特色,都堪称是江南地方戏曲的活化石。
300年前的清初,浦江乱弹在吸收乡村“踏歌”和大量外来戏曲腔调后,形成了独有的唱腔和曲目,并开始组班演出,逢年过节、婚丧嫁娶等,无不请乱弹班进村坐唱。
浦江乱弹历经几百年的积淀和发展,不仅没有被昆腔、徽调等外来曲调融合、泯灭,反而吸收各家所长,逐渐完善壮大,其旺盛的艺术生命力从浦江大地延伸出去。到新中国成立,仅浦江就拥有100多家乱弹班,即使如最偏僻的北乡中余,一个叫雅湖的村子就有19个浦江乱弹坐唱班。
20世纪50年代,浦江乱弹和徽戏、昆曲等一起并入婺剧,浦江乱弹慢慢走下坡路了。那年浦江土生土长的浦江新春舞台乱弹班,正好去衢州演出,却只能按照当时必须在演出地登记的政策,登记注册在了衢州。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,正宗的浦江乱弹在衢州枝繁叶茂,俗称“衢州萝卜浦江种”,说的就是浦江乱弹。
直到2006年,浦江乱弹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。因此,日渐式微的浦江乱弹,再度回归浦江城乡居民的视野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在浦江各级政府和民间有识之士的共同努力下,于2018年在浦江全县发起浦江乱弹汇演活动,有80多家乱弹班参演,从而将浦江乱弹推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。
艺术的生命力取决于扎根的土壤,浦江乱弹历经几百年不衰,除了它自身独特的艺术特色,关键在于浦江人民对戏曲的热爱。一篇清代道光十七年《仙姑庙十月初一捐产(田产)演戏记》足以说明:“一村有戏,则数村之民若狂。士华服,女靓装;人罗酒浆,家具鸡黍。下至鬻粥卖饼之徒,莫不填衢塞巷。是亦不可以已乎!”
如今流传的“浦江败子办行头”,说的就是浦江人还喜欢自己办(制作)演戏行头上台表演。有人喜欢唱戏,有人喜欢看戏,浦江乱弹还有什么理由不红红火火呢!
(作者系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、金华市科普作家协会理事)